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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狗崽子單挑大將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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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情勢,對周朝而言無疑是個大好時機,李天澤舉國喪的第三天,就有朝臣上折子請出兵攻梁,隨著梁朝那邊的幺蛾子越出越多,越出越離奇,這類折子也跟著多起來,字裏行間透出的迫切也越來越明顯,皇帝對於這類折子,一律按下不表,不理會。呂相和皇帝一個主意,也是不理會。他們想的是,梁朝的幺蛾子出的越多,時間越長,收拾起來就越不費力氣,最好鬧到了民不聊生、暗無天日的境地,那時節再出手,大軍壓境,一個席卷,又快又好!

可不理會不等於不準備,隆佑十二年十一月初九,皇帝下旨封何敬真為“大將軍”,於蔚州建親軍,造戰船,練水軍,待日後。

“大將軍”不是個常設官職,只是大戰之前預備統帥三軍的一個元帥預設。

雖說大將軍還只是個預設官職,但實權是有的,而且,這個“建親軍”也相當值得玩味,親軍這種東西是當耍的麽皇帝對他,得信賴到了什麽地步,才能讓他自己挑人自己用?

這麽琢磨的人不少,真正看出門道來的人卻不多,楊將軍要算一位。這大哥剛聽說皇帝的旨意就是一個咋舌——乖乖!有誰聽說過讓大將軍自個兒建親軍自個兒玩的?人家就行!皇帝這是怕他那寶貝蛋年紀輕輕,壓不下那麽些年長的老將,調不動那麽些人手,搞不了那麽些陽奉陰違的丘八,這才煞費苦心地讓他自己挑人,自己建軍?有點意思……不論如何,他們家那傻徒弟可算有地兒銷了!

隆佑十二年十一月十八,大將軍何敬真這邊的征比開始了。敢過來應征的都是有些手段的人,沒人敢托關系走後門,這樣後門,一個不小心就直接開到了皇帝那兒,好玩吧?誰敢?!

楊將軍家的徒兒順利闖關斬將,一直殺進了最後一輪。師父興致勃勃地坐在主評臺上看徒兒威風八面地耍一把大刀,當然,為著不失手鬧出人命,那刀換成了木頭做的。木頭也不是隨便撿來的軟爛玩意,是最硬最重的烏通木,掂在手上一樣死沈死沈的,一刀砍過去,正面砸到一下也是會砸出一臉血的。

自家徒兒手腳利落,出招幹脆,常常一刀定輸贏,楊將軍笑得好得意,笑著笑著,後邊越看越不對頭了——死小子下手咋這麽黑呢?!明明可以碰個肩膊就完了的,他非要打人的臉!這是要幹啥?!而且,楊將軍發現了,越是長得俊的,他越要打,照著鼻子打,或是照著兩頰打,打得一個個跟豬頭丙似的,鼻青臉腫,瞬間就從黃花少年變成了黑山老妖!

楊將軍暗地裏暴跳,想著一會兒歇場了要殺過去罵死這狗崽子,結果呢,他沒等來時機,人家收拾完了最後一個對手,把那木刀朝上指了指,那意思是、是……他要單挑大將軍!

師父氣得當場摔了茶碗,點著徒兒罵,怎麽難聽怎麽罵,然而徒弟是條狗崽子,不理會師父的好人心,當場就咬了他一口——那木頭刀子又朝上指了指,沒變,還是沖大將軍去的。

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,但心裏的顏色變得不太一樣,一部分人想:果然是楊鎮教出來的徒弟,半點不含蓄。又一部分人想:這小子夠膽!還有一部分人想:大將軍這回騎虎難下了啊,應戰吧,對手又是個十七歲的無名小卒,怪丟份的,不應戰吧,這麽多年的聲名還要不要了?

挑事兒的不肯撤下,被挑的那位不動聲色,場上一時僵住。

年暮了,蔚州雨夾雪的凍風迎面襲來,吹得楊將軍鼻頭辣漬漬的,噴嚏接二連三,打得眼冒金星——這個節骨眼上還要打噴嚏,真是鬧心!他抹了抹掛在鼻子底下的清鼻涕,抹完慢慢朝左扭頭,無比蕭瑟地望了一眼何敬真,眼神有些枯索,那是跟大將軍討人情呢,還望他大人不計小人過,別跟個蔫壞的死犟筋計較。

楊將軍這麽放低身段替自家徒兒求情,不是沒有根由的,一方面是他知道皇帝對大將軍的那份心思,惹了大將軍不要緊,惹了大將軍背後那位,後果麽……還真不好說……

另一方面,這兩年來大將軍積威甚重,那“威”都是這麽積的——人家從來沒把自個兒當外人,到了蔚州以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“拆臺子”,把那些成群結夥勾在一起挖軍伍墻角的一五一十查探清楚,明賬暗賬都摳在手上了,這就來場暴風驟雨式的整頓,尤其是遇著克扣糧餉的、貪墨的,那是一點不手軟,管他是誰家的,天王老子一樣殺了再說!整個朝堂不說全部得罪光,起碼也得罪了一大半人,這樣不留情面的整治軍伍,那是重病用猛藥,短時間收效顯著,但禍端也埋下了。禍端在哪呢?就在他得罪了得人裏邊,被他得罪的基本都是高層將官,這些人引而未發,不過是忌諱他身後站著的那個人。他們都在等,等到某天皇帝對他不再顧念,不再恩典重重,那時再下腳去踩。這些盼著他失勢的且得等一陣子呢,畢竟人家現在如日中天,聲威正壯,還頗得中下層官兵的心,這部分人占了軍伍當中的絕大多數,他們常年苦於糧餉不繼——要麽數月放一回,要麽索性沒有。好容易等來一回放餉,放的都不是銀子,是黴爛了的糧食,根本不能下嘴!若是碰到要用錢的關口,想拿這些糧食出去兌點兒銅板,一夥奸商又與部分將官勾連,把兌價壓得幾近於白送!

軍伍生涯本就不易,吃這碗飯的都做好了一去不返的打算,然而賣命賣出這麽賤的價錢,誰人心意能平?

好多年了,鬧也鬧過,終究胳膊擰不過大腿。既然命價賤如泥沙,那又何妨磨洋工,上了沙場也溜溜滑,見勢不好,個人先跑,跑起來爭先恐後,管他陣腳亂不亂呢!反正打贏了他們這些小卒子也落不著好!

兩年前這位何將軍初來乍到,進大營的頭一天去看了庫房和竈房,接下來二十來天把蔚州四十八個軍寨轉了個遍,不吭不哈的,上來就殺了一批吃得滿腦肥腸的蛀蟲,抄了幾位帶頭鬧事的中高層將官的家,關了一片與軍伍將官勾連、合著夥使壞的黑心鋪子,整個蔚州為之震動!

那還只是個開頭,兩年當中,這位何將軍經由講武堂派往四面八方的將帥種子們,從南到北、由東至西,戮力革除軍旅弊俗。人家話是不多,但幹的都是實事,一樁樁、一件件,好比三月春風,暖人的心。今時今日,大將軍的人望攀到頂點,人人仰望,對於這樣不識時務,膽敢當面和長官叫板的,丘八們不能輕饒。

只見征比臺周圍的丘八們鼓噪起來,喝倒彩,有那熱血上湧的已經跳到了臺上,使戰桿的、使小槍的、使快刀的,接連上去幾位都被那狗崽子一刀挑翻,翻滾著掉下臺去。從上去到下來,兩招都沒熬過去……

眼見著同袍受辱,丘八們呆不住了,十幾人一擁而上,纏手的纏手,抱腿的抱腿,沒一會兒就把那亂咬人的狗崽子纏成一座“人塔”,還沒完,後邊還不斷有纏上來的,所有人都以為這麽些人揍一個人,怎麽也能揍得贏的,誰想那狗崽子暴吼一聲,一甩身,纏在他身上的十幾丘八劈裏啪啦跌下來,摔得好難看……

這狗崽子是王八吃秤砣的性子,不達目的不肯罷休哇!

楊將軍看出來了,自家徒兒的挑釁也是狗崽子式的,動作上大殺四方,眼角眉梢卻含羞帶臊,根本無處可去,不敢擡頭看大將軍,瞄一眼都不好意思。他的刀頂頭朝天,他的頭始終沖地,等候多時,不見那念想的人過來應戰,下不來臺,一張臉垮了下來,心一橫,操刀殺到了主評臺上!而且還是銳不可當的那種殺法,這崽子九尺有餘的身段,一般丘八只到他的胳肢窩,一木頭刀子掃過去,一倒倒一片!

楊將軍氣得肝疼,也操一把木刀躍下主評臺,橫刀立定,擋在狗崽子前邊——來啊!揍你師父啊!來個欺師滅祖怎麽樣?!想單挑大將軍,先過了鎮西將軍這關再說!

別說,師父跳出來阻路塞橋,徒兒當真楞了一下,攻勢沒那麽猛了,但以他那蔫壞的死犟筋脾性,怎麽甘心半途退卻?就見那狗崽子虛晃一槍,越過自家師父,挺刀襲到了大將軍面門前。

楊將軍揍死徒兒的架勢都擺好了,哪知人家聲東擊西,把他撇到了一邊。他看著徒兒一大刀甩過去,直取大將軍面門,登時心尖拔涼——我個天爺!若是這一刀子正面拍上了大將軍的臉,把這張臉拍成了黑山老妖,別說皇帝那兒,就是這麽一群丘八他也別想過得去!這死小子到底明不明白啥叫眾怒難犯?大將軍現下人望頂天,你打他臉就等於是打蔚州大營幾萬丘八的臉!犯了眾怒,你還想出蔚州大營?!等著吧,一會兒一人一口吐沫,淹也淹死你!

果然,丘八們一見狗崽子狗膽包天,上來就敢打大將軍的臉,一時間群情激奮,爭著從四面八方蟻湧而來——幾千上萬絆腳石,攔不住他也摔死他!

應當說楊將軍對自家徒兒的穿幫帶是不留底的,是有多少傳多少的,是絕不留後招的,就連一些戰場上慣用的陰招損招賤招一樣毫無保留。這麽樣的毫無保留,結果就是讓人家化用了,見招拆招,借力打力,丘八們想對他使賤招,還沒開始使,人家就躲過去了,而且還會以牙還牙、以眼還眼,揍得太順手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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